Unbending Notes
《体育画报》王小山“山外有山”专栏文章 《断奶》
2008年10月8日 《体育画报》P96
王小山“山外有山”专栏文章 《断奶》
2007年1月17日11时53分，沈瑗杰在北京出生。他的父亲沈阳时年45岁，母亲王秀玉31岁，对沈瑗杰视如珍宝。第一周，沈瑗杰吃的是雀巢专门为初生婴儿生产的奶粉；一年内，沈瑗杰基本由母亲喂养，偶尔母亲有事出门，家人则飨之以荷兰美素奶粉——沈阳和王秀玉都是IT从业人士，收入足以对付进口奶粉的价钱。2008年1月20日，在沈瑗杰一岁零三天的时候，王秀玉要恢复上班，不得不断掉母乳，改吃奶粉，他们选择的是雀巢，但某天，遇到雀巢断货，买了两袋伊利和一袋三鹿奶粉。
两袋伊利吃完，一袋三鹿尚有剩余，9月19日，毒奶粉事发后，沈阳和王秀玉觉得孩子状态不对，带去体检，B超结果是：左肾条样偏强回音。儿科医生的结论是：疑似三鹿、伊利毒奶粉中毒。于是，沈瑗杰成了目前超过5.3万个毒奶粉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毒奶粉事件，指的是以最早被查出的三鹿为代表的22家（数字很可能还会扩张）奶业公司被指奶粉中掺杂有毒物质三聚氰胺而引起很多婴幼儿肾结石，使得整个奶业震荡一事。
考察此次事件中的责任人，至少以下几方面难辞其咎：一、行政领导部门，二、各大奶业公司，三、为各问题产品代言的各路明星，主要是演艺明星和体育明星。
但是，最早被抛出来承担罪责的却是奶农。三鹿问题爆发后，河北有关方面立即宣布，是不法奶农向原奶中加入了三聚氰胺。有分析人士认为，这是身处危机中的河北省当局在寻找脱困的方法，一把扣住问题出在奶源和收购环节，等于是点燃了一把烧向全行业的火。如果问题出在生产环节，三鹿独当其罪，河北省自上而下难脱干系，如果出在奶源和收购环节，河北省境内的奶源和收购环节也为其他企业提供奶源，非独三鹿，进而，邻近省份的奶源和收购环节也未必干净。这样，就将一个地方企业的生产安全事故，转化为了跨地区全行业的大问题，而河北省则可断腕全身。
事情的发展和该分析有不谋而合之处，9月23日下午五时前止，国家质检总局局长李长江辞职，而河北方面，被撤职免职的最高行政官员，是石家庄市市长。
退一步讲，即使真是奶农出了问题，三鹿也脱不了干系，在出事前不久的CCTV《每周质量报告》节目中，三鹿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1100道检测程序，难不成这些程序都只检测生产车间，不检测牛奶本身么？
对代言的明星来说，这也是一段难熬的日子。演艺界的明星大多喊冤，以伊能静的话最为有代表性，她说："三年前我也代言过奶粉，我家小宝宝也是吃着奶粉长大的，目前身体状况很好，现在也还没有诊断出有什么问题。这些质疑，我觉得大家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那些问题奶粉，应该属于厂商的问题。"
代言了，拿钱了，有问题就推给厂商，太过审慎，对自己也过于爱护。虽然很多明星说自己是误信了质检部门的报告，听上去有些道理，但在公众眼里，代言人和厂商是一体的，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说白了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独善其身，不可能的，至少形象上有所损失。
不完全靠形象吃饭的体育明星，表现好过演艺明星一些。9月20日，丁俊晖的经纪人代表丁俊晖向蒙牛产品的消费者及广大球迷致歉，并表示如果有需要，愿捐出部分代言费用用于"结石婴儿"的治疗。为什么是"部分代言费"而不是全部？我能估计到的是，丁俊晖的钱差不多花光了。世界斯诺克网站显示，丁俊晖上个赛季比赛奖金121,375英镑，成为职业斯诺克选手五年来，全部奖金收入500,725英镑（约近800万人民币），听上去不少，但考虑他的父母为了他的成长早早辞去了工作，还要雇教练、经纪人，加之伦敦柴米贵，居之大不易，丁俊晖的广告收入花得七七八八的未必没有可能——但这个"部分"听上去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比丁俊晖更有理由委屈的是乒乓球教练刘国梁和他的队员，中华网报道：刘国梁解释，当时跟伊利公司签约是国家体育总局安排运动员和教练员一起签的，"我们是集体签的，只知道是给伊利牛奶打广告，其他的我不太清楚。""出了问题我心里当然不好受，消费者受到伤害就不好了。我们愿意进行一些补救措施。如果需要退回代言费，我都是愿意的。"如果刘国梁所言不虚，那么他和队员们的代言应该算做职务行为，虽然形象指数免不了下降，但确有可辩护之道，应该有人站出来负更大的责任，将决策过程透明一下。
现在，更大的明星是三鹿董事长田文华和蒙牛董事长牛根生，田文华已经被刑拘，且不说她，牛根生博客9月17日文章标题是《在责任面前，我们惟一的选择就是负起完全的责任》，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是的，在此之前，除了那些故意添加三聚氰胺的害群之马，以及他们的帮凶，其他人有谁知道暗藏在宝宝肾脏里的这颗'定时炸弹'？"就这么一句话，把自己的责任就轻描淡写地卸掉了。我的看法是，要么他是说谎，要么就是渎职，二者必居其一，没其他选择。香港媒体报道：蒙牛管理层8月1日通过大摩进行配售旧股，套现12.6亿。这个，不知道牛根生会如何解释。9月23日，在香港上市的蒙牛半个交易日股价便跌去了62%强，可见股民并不相信牛根生"不知情"的辩解。
9月21日，我在石家庄，三鹿乳业门前，人们纷纷拿了奶粉前去退货，警察保安成群结队，大门上贴出了一张通告，第一段是："本着对消费者负责的态度，我公司自9月12日对受到三聚氰胺污染的'三鹿'牌婴幼儿奶粉主动实施了产品召回、退货措施，至今已有十天时间。非常感谢消费者在此期间的积极配合和理解。但是……"
就从这种死不认错的口气看，要解决毒奶粉问题，路还长得很，家里有孩子的人，还是小心点儿为上；明星们也小心点儿，成名不易，别毁的太轻松了；企业也小心点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政府部门也小心点儿，权力民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